侠客文学《黑暗终局》第5章 娜姐
结案一天后，刑侦队里的众人仍在欢欣庆祝时，乔晚意拿了一瓶水，坐到门口的台阶上，望着满天繁星出神。许墨拿了一袋薯片放到她跟前，顺便坐了下来。
他循着她的目光看上去，静谧夜空下的繁星一闪一闪的，甚是可爱。他出声问道：“怎么，不开心吗？”
乔晚意将身旁的薯片打开，递给他，他捏了一片放到嘴里：“我记得你喜欢番茄味的。”她侧头看向他，憋了几天的话终于问出了口：“来这儿之前，你是不是已经认识我了？”
许墨对上她的眼神，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身边的事你都了如指掌啊。我喜欢喝柠檬茶，你给我买的冷饮就是柠檬茶。我喜欢番茄味的薯片，你给我的薯片就是这个口味。”
许墨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有多迟钝呢，看来蛮聪明伶俐的啊。”
乔晚意瞅了他一眼，继续道：“所以你是承认了？”
“没有，我不过是答应了一个人要好好照顾你。”
乔晚意的疑惑更加大了，她扯着许墨的袖子，厉声质问道：“谁？”
许墨摊开手，又宠溺的摸了下她的头发，笑道：“这个以后告诉你。”
乔晚意故作生气地撅起嘴，继续往嘴里塞着手中的薯片。
“你是不是在想马明的事？”他看着眼前故作无意的女孩，下意识的出口问道。
“这几年来，我什么案子都见过，本以为身经百战百毒不侵了，却总能被触动到。”她将眼角的泪水不经意的拭去，扭头看向另一边：“明明深爱的两个人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应该怪谁呢？”
他看着女孩的动作，从身后掏出的纸巾又缓缓放到一旁，答道：“不怪谁。”
“如果两人都能表明自己的立场，携手向前，结局会不会不同呢？”
他低下头，低声说道：“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即使表明立场了，结局也可能不会更改。”
乔晚意转头看向他：“怎么说？”
许墨干脆躺到台阶上，手肘靠在上面，道：“你想啊，李国栋是不治之症，几乎没有活着的希望了。马明呢，付出那么多，面临生死结局，他有多少希望活下去呢？”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女孩的背影，脸上显出异常痛苦的神情：“我们要做的就是还原事实真相，不要掺杂在其中太多私人情感了。”
女孩转过头来，对上他的表情，自嘲道：“我不过感同身受罢了。”
他继续抬头看天，语气中带有几分凄凉：“你也有天各一方的爱人吗？”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否定，只是拿起水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继续看着天。
他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抓捕马明的那天，我问你记不记得搏击术。我当时的意思是，如果有突发状况，我希望你保护好自己。”他自嘲的笑笑：“结果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冲上去了。”
女孩很自然的回答了一句：习惯了。
他看着她隐在黑暗中的背影，心想，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冲到前面了。
下班之后，乔晚意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独自一人向着地铁站出发了。许墨一路护送，默默跟在身后，守护着他的女孩。
此刻，只属于他的女孩。
时间平淡无常的过了多日，警局里面一片祥和。乔晚意一如既往地调查白洋案的当口，又接到了新的报案电话。
“江南区的胡同巷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请尽快前往。”
乔晚意将正在翻看的资料扔进抽屉，利落的上了锁，然后朝外面冲去。
范建国跟许墨姗姗来迟，一同上车后，驶向江南区。
由于巷子狭窄，租户也众多，警车只能停在巷子口，一行人下车步行着走向里面。乔晚意注意到许墨略有奇怪的神情，但并未开口。
来到报案人家中时，警戒线外被围得水泄不通，乔晚意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皱起眉头思索着怎么进入。许墨已经一马当先挡在她前面，掏出警官证往里挤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屋内痕检专家还在收集现场物证，范建国便安排乔晚意跟许墨去询问报案人。
到了跟前时，许墨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正是马明一案中在饭馆碰到的燕子姐，那人看清许墨后，又失声哭了出来：“是娜姐……”
许墨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炸裂开来，心中涌起极为痛苦的感觉。前两天还活生生的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乔晚意担心的看着他，接过他手中的记录本，低声安慰到：“你先去歇会儿，我来吧。”
他摇摇头，深深呼出一口气，苦笑道：“我跟你一起。”
乔晚意也不再推脱，例行进行询问。
“姓名。”
“刘燕子。”
“年龄。”
“33。”
“你是怎么发现死者的？”
刘燕子抑制不住啜泣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乔晚意将兜里的纸巾递过去，轻轻拍打着后背安慰到：“你别着急，慢慢说。”
缓解片刻后，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昨晚上工作完回家，我炖了一点鸡汤，想拿给她喝。但是因为时间太晚了，就想着今天早上送过来也是一样的。到门外后叫了几声没人应，我就回去了。过了一会儿总感觉不放心，我就又过来看她，大门还是锁着，我就从旁边那户人家翻墙进来。从窗户外往里看时，就发现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等我们砸了锁进去看时，已经没气了。”
乔晚意停下笔，随口问了句：“鸡汤？娜姐身体怎么了？”
刘燕子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不肯回答。许墨劝解道：“燕子姐，那晚上她也在饭馆，你不必有隐瞒，直说就好。”
她看着眼前的两人，叹了口气，眼神几近绝望：“干我们这行的，什么人碰不到啊。经常有好些客人不做安全措施，娜姐是着了道了。前几天刚在小诊所做完流产手术。”
乔晚意眼神暗淡下来，道：“她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一提及这，刘燕子又开始破口大骂起来：“有的，有个该死的丈夫，两年前跟小三跑了，全部的家产也被小三撬走了，就把那个拖油瓶的女儿扔给了她。”
乔晚意不解的问道：“怎么就是拖油瓶了？”
“跟他爸一个德行呗，笃定离婚是她妈的过错，那么大的女儿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她妈。经常对她各种甩脸色，好几次当着我们的面称呼她妈妈为婊子。为了她的学费，娜姐什么苦都受过了，离婚不久之后拜师学做煎饼，结果被那个没良心的奸商骗了钱骗了身子，她是逼不得已才跟着我们做了这行。”
重点摘录一些有用的信息点后，乔晚意跟许墨辞别刘燕子，留了电话，叮嘱后续相关事宜后，走向屋里。屋内陈设简单，古老陈旧的家具收拾的整洁无比，女儿的衣服跟书柜放到了另外的隔间，而仅有的一张床上却隔了极大的木板。
乔晚意想，母爱是永远隔不开的，不知道她女儿看到会有多难过。她看着躺在地上的人，面色潮红，嘴角有口水渗出，地上还有一些呕吐物，看上去像是中毒而亡。
不一会儿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女孩，一袭白裙，挎着个斜肩包。皮肤白皙，干净利落的短发垂在耳前，头发下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她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只是无声的滴落着眼泪，乔晚意见状，便将她带到外面，搂她入怀。女孩靠在她胸前不停地抽泣，心如刀割。
等侦查全部结束后，尸体被拉回法医实验室进行检验，原来挤在门口满满当当的人也作鸟兽散，乔晚意跟许墨带着孩子在外面的小饭馆吃饭，三人各怀心事，一桌饭菜基本没动。
乔晚意小心翼翼的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墨难得的看到她温柔的一面，觉得甚是可爱，也算是为当下增添了一丝开心。
“孙芳颖。”
“那我叫你小颖吧。”她又问道：“你现在是初中几年级啊？”
“二年级，不过我马上就升三年级了，暑假期间，我一直在补习班预习功课。”
“那你最近有回家吗？”乔晚意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日历跟时间，注意到当下正是6月23日。
“昨天是端午节，我回来吃完午饭之后就回去了。预习班是封闭式的，节假日以外的时间不允许出校。”
她点点头，而后把自己的的手机递给女孩：“这些天你请假吧？先住到爸爸家里好吗？”
女孩接过手机，拨通电话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将手机还给乔晚意，简单的道了句谢谢。
许墨将柜台上放着的饮料递给她：“你预习班的学费是爸爸给的吗？”
女孩点点头，再不说话。
乔晚意看了看许墨，两人眼神交汇之际没再问出其他问题。毕竟对于一个身世这么凄惨的孩子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一直等到下午两点，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才夹着公文包走进小饭馆，二话不说领走了女孩，脸上是极为不耐烦的表情。
乔晚意厌恶的看着那人的背影，不由得骂出了声：“真是个畜生。”
“你说这孩子的学费跟家用到底是谁在补贴啊？”许墨拿着筷子不停地敲打着桌子，显得心烦意乱。
“问问那个畜生不就知道了？不过我更倾向于燕子姐的说法。”
许墨做出了肯定的表情，意为赞同。
两人继续留在外面调查，直到晚上六点。回去警局的路上开始捋逻辑关系。
乔晚意率先开口：“师父已经将娜姐手机里的联系人一一联系过了，第一轮筛查结果估计明天就会出。但是她的社会关系比较复杂，现在都没有头绪。”
许墨问道：“你觉得她的前夫有可能吗？”
乔晚意立马否定：“不可能，他好不容易卷了全部的钱财离婚，不就是为了抛弃娜姐母女？而且你看娜姐的生活，那个畜生绝对没有补贴一点家用，否则还用在刚刚做完手术之后就去工作？”
许墨转头看向她：“你不会觉得她的工作难以启齿吗？”
乔晚意略一沉思，感慨道：“谁不愿意躺在家里当少奶奶啊？还不是生活所迫？那份工作从道德角度来讲确实为人不齿，但是又能怎么样啊？”
看着她异常认真地表情，他也感慨道：“年龄不大还如此豁达，在下佩服佩服。”说着拱手作了个揖。乔晚意回了一句，承让承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好，一度忘了开着警车的另外一人。
回到队里汇报完基本情况后，照常下班，等待尸检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