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文学第六章 江湖惊变
转眼间九月就已经过完。
牛阳城的百姓们此时家家户户都忙着耕地，准备秋种了。
十月初五。
子夜时分。
劳累了一天的村民们此刻正在梦乡中。
村子安静极了。西边一轮玄月快要落到山头。田野四处一片朦胧。
在一个木屋的二楼敞开的窗户，此时还有淡淡的灯光透出。
楚大先生坐在桌前。一张一尺左右长宽的羊皮纸放在当中，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而文字却是奇形怪状的梵文。只见楚大先生一会儿凑近羊皮卷仔细端详，一会儿拿笔在纸上奋笔疾书，面前已经写了一大堆纸张，一会儿又撂笔皱眉思索，不时还有用手在空中比划。小湘楠正在旁边的小床上睡得正香。淡黄的松油灯偶尔滋滋作响，还爆出个小火花。
似乎有风吹来，扰得灯焰晃了几晃，突然正在埋头苦思的楚大先生举掌一圈，手里就多了个东西。一根筷子长的麦杆，却带一纸条，有字的纸条！“三里外桦树林”。
楚大先生脸色微变，陡地吹灭油灯，然后探出窗外，借着蒙蒙月光，分明在对面麦田里有一黑衣人，正朝这边张望着。似乎已看到楚大先生发现了他，转身即向西边飞身掠去，身法极快。
楚大先生微微一怔。回头看看小湘楠睡的地方，顺手将桌上的羊皮卷和纸张放到小湘楠睡的床下，然后又快步走到房屋的角落，弯腰一阵摸索，似乎拿出一物揣入怀中。影子般地从窗户掠出。没有人想到这个平时儒气十足的私塾先生会有这般身手！
楚大先生掠出窗外，犹如一片叶子般落在门前的柳稍上，放眼却不见黑衣人的身影。只见他青衫无风自展，人就如一股轻烟向西边掠过去，身法却要比刚刚黑衣人快许多，而且更为奇特，步法似乎与“一苇渡江”有诸多相似之处。一阵飞掠，远远就看见一片白白的树林出现在前面，而刚刚那个黑衣人也正朝树林狂奔。楚大先生发现目标，精神一震，右脚尖在左脚背一拍，身子陡地旋转三百六十度，右臂一扬，人就像支箭一样朝树林爆射而去，几乎和黑衣人同时落到树林。
桦林很大。当年百姓为了防风沙保水土，就将这西边一片至五指山脚全栽上了白桦树，现在树都已经很高很粗壮了。时值深秋，树上光突突的，地上却是积满了落叶，踩在上面格外绵软。
“果然不愧是‘翻云手’！十年不见，原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曾想到却在这里过得快活自在。而功夫更有见长啊！”
楚大先生刚刚站定，前面的黑衣人就回过头来。楚大先生实在想不起对方是何人，何况还蒙着面。
于是对着黑衣人双手一抱拳：“请教阁下如何称呼？老夫与阁下素不相识，想必是阁下是认错人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曾想黑衣人听完这话仰天一阵长笑，笑声凄厉而充满仇恨，让人听起来不仅有些毛骨悚然。
“林老儿，你就是化成灰我们兄弟也认识得你！这十年来，我们兄弟五人是踏遍大江南北四处搜寻你的下落，是吃尽苦头，你却在这里修身养性。好在苍天有眼，能让我们兄弟在有生之年找到你，为二哥、三哥报得大仇，以慰兄长在天之灵……哈哈哈哈……呜呜…..”由笑声变成了哭声，显得更加凄厉。
“卟楞卟楞……”笑声惊起树顶几只夜巢的乌鸦。
“滋滋”几响，黑衣人话音刚落，就从他身后的树叶中鬼魅般地冒出四个人来，同样的装束。
楚大先生再一抱拳，“莫不是‘闽南八杰’？”
“林老儿，今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最右边一个黑衣人走上前来，在楚大先生十步处站定，指着楚大先生破口大骂，言语中充满无尽怒火。接着就见他将头上面上黑布一揭，立即现出真面目。然后其他四人也纷纷解下黑布来。借着月光和白色树杆的微弱反光，楚大先生终于渐渐大致看清来者的面容。
最前面这个身高六尺，一脸络腮，体格魁梧，太阳穴和手背青筋突出老高，腰间一对冷月钩，正是‘闽南八杰’老四“夺魂钩”陈天佑；而刚刚给楚大先生送信的就是“穴王”老五陈天佐；一对判官笔，出神入化；而后面的三个依次是“万星箭”老六陈天邦，一手陈家独门暗器几无失手；“风云杖”老七陈天国，“秋风剑”老八陈天福。
说起这“闽南八杰”，十年前可是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
福建莆田，当时陈氏在当地属于最大的姓。五十年前，江湖上的传奇人物“追风客”陈青锋与江湖美女蓬莱“碧水宫”宫主何还珠喜结连理曾一度传为美谈。后来陈青锋慢慢淡出江湖，专心抚养膝下八子。而八兄弟在父亲和母亲的调教下，各自修得一身好武功，兄弟八人的武功都自成一体，却又互相补充。长子“无极鞭”陈天飞十八岁那年，在父亲陈青锋幕后支持下，创建“百合门”，短短十年时间就发展成一个有五千多人的大帮会。从此“百合门”就开始纵横江湖，而名声与当时的少林武当等几乎齐名！
后来因其影响惊动朝廷，于是皇帝密诏东厂着手紧急处理此事。锦衣卫摔五万精兵及五百血滴子前往围剿。于是就发生了十年前的天山大围剿和闽南百合门大围剿。那两次大战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双方死伤惨重。而天山损失最大，明晦大师及其门下徒弟在战争中均受重伤，至今下落不明。而百合门更是惨烈，全家除了老二，老三至老八拼命突围逃出生天，其他包括父母长兄及其他百余口全部战死或被斩杀。然后东厂再下江湖追杀命全力追捕逃脱的七兄弟。七兄弟为逃避追捕，四处躲藏，无奈之下逃到武夷山，请求投靠“青锋堡”林家兄弟，福建林家和陈家自祖先时代都不相往来，兄弟两不答应收留陈氏兄弟，出于道义林家兄弟准备足够的盘缠给陈氏兄弟以盼其另谋他路。哪料到锦衣卫此时一路跟踪追捕至“青锋堡”，三百锦衣卫却是将“青锋堡”一起作为剿杀对象。交战过程中锦衣卫副指挥使火风子发现林家兄弟的武功路数及相貌极似十年前东厂密令追杀的当年被东厂称为“第一大魔头”的“不死神龙”夫妇林飞儿和夫人“九尾凤”童妙妙，以及胞弟、轻功堪称第一的“翻云手”林虚子！立即飞鸽传书魏公公，魏公公得此惊天消息，再次派出“冷血十三肖”以及中原的顶尖高手“桃梅竹三友”——“桃花扇”南宫城、“银燕梅刀”秋恨水、“竹杖一叟”欧阳春，另率二百铁骑连夜赶往武夷山火速救援。
那一场激战更是惨烈。在“青锋堡”夫妇和弟弟，以及陈氏七兄弟的顽强拼搏下，却是将三百锦衣卫杀得片甲不留，火风子也被林飞儿一掌拍死。林飞儿却也受了内伤。结束战斗后陈氏兄弟却突然发难，反来攻打“青锋堡”，林虚子为保护受伤的哥哥，同时也为陈氏兄弟的行为不耻，怒火攻心，使出独门绝技“子母十五式”将其老二及老三杀死，余下兄弟五人见势不妙，转头飞奔逃下山去。
不日，锦衣卫救援赶到，发现先前的锦衣卫包括副指挥使火风子在内一个也没活下来。恼怒的“冷血十三肖”立即痛下杀手。“不死神龙”夫妇以及“翻云手”林虚子奋力抵抗，一直从上午恶战到晚上，最终寡不敌众，“不死神龙”夫妇被“桃梅竹三友”合力杀死，而林虚子眼看无力回天，抱起两岁的侄子林红雪纵身跳下深不见底的“青锋崖”。这一战中“桃梅竹三友”也没捡到多少便宜，南宫城被林虚子的“子母血环刀”伤了右臂，欧阳春连中两掌林虚子的“翻云掌”，差点丧命！
至此江湖开始平静。
不曾想十年后却又再次遭遇陈氏兄弟。
林虚子想不到陈氏兄弟居然会找到他！就连刚刚出来时也没想到是他们！
其实陈氏兄弟找到林虚子纯属偶然。
当年陈氏五兄弟逃得生天，自感在中原无立足之地，于是远涉塞外，阴差阳错投在了“仇家堡”。有了安身之所，兄弟五人苦练功夫，发誓要报血海深仇。五年前仇家兄弟在中原被杀后，兄弟五人干脆接管了“仇家堡”，改名曰““陈家堡”，从此又开始准备建立基业，以图东山再起。
这几年来兄弟几人还学习了雷家的“风雷十八式”，将其精华融合在自家的武功上，武功已经非十年前可同日而语。
就在去年，兄弟五人商量，考虑十多年没回到过中原了，想来应该出去探探中原江湖上的形势，以便日后好应对。于是兄弟五人就出发来到中原。第一目标就是打探锦衣卫的消息。
几经周折，几乎花了一年的时间，得知锦衣卫主力在河南开封。于是兄弟五人于上月到达开封，并且就在牛阳镇住了下来。兄弟几人对自己的行踪十分小心，白天少有出门，基本上是傍晚开始出门，出门前还得乔装改扮一番。
就在九月的一个晚上，老五陈天佐路过一木屋前，不经意地看见一个很眼熟的老头，仔细一想却又想不起来。于是回去将这事对其他兄弟一说，大家决定晚上再次探访。那晚兄弟五人埋伏在林虚子木屋附近，一直到听见他对着西面自自语。回去后大家都很吃惊，一致认为就是当年的林虚子，虽然听说此人早已经跳崖死了，但毕竟是江湖传闻。大家决定找个日子将老头约出来一试真假。老五刚刚说的这十年都在找他纯属胡吹。
于是就出现上面一幕。真是天意如此。
此时，林虚子发现陈氏兄弟已然认出自己，也就不再否认。
“林老儿，纳命来吧！”“锵”的一声，陈天佑的冷月钩已然架在手中，月光下泛着冷光。接着其他四个手中各持兵刃慢慢欺身上来，并按五行方位将林虚子围在当中。
“各位，有道是冤家易解不易结，十年都已经过去……”林虚子一抱拳，可是话却没有说完——便见白光一闪，陈天佑冷月钩双双递进，正是“夺魂十三式”第一招，“双钩迷目”，一左一右正面向林虚子双眼划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与此同时，陈天佐右腿期进半步，在右边左手判官笔“投石问路”疾点林虚子太阳穴；陈天国一柄三十七斤重的月牙杖一记“风摧残荷”呼呼生风，从左边铲向林虚子脖颈，而后面却见陈天邦右手一扬，三道暗光分别从林虚子背后的大椎、心俞、命门三处大穴激射而出！陈天佑左侧的陈天福纵身一跃，右脚在身旁树身一点，一个鹞子翻身，足足跃起一丈有余，手中寒玉剑已然从上自而下，带着滋滋破空之声，正是家传“秋风七刺”第一招“秋风问情”直点林虚子头顶百会穴！五兄弟这一配合果真是风雨不透，而且各下杀手，招招致命，眼看一代武林名宿就要露葬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