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文学
简介
恢复听力后，我赶去酒吧想告诉男朋友这个好消息。
我还没开口，便听到他兄弟说：
“你家小聋子来了，真可惜，她永远都无法成为你醉酒的理由。”
我滞住了脚步。
江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她为了救我失去听力，我当然会娶她负责到底。”
“至于秦浅，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他的兄弟笑道：“不爱了还一直默默关注人家，收藏人家的照片？”
江彻沉默了。
可后来我意外发现，那张照片竟然是小时候的我，而秦浅是冒名顶替的。
1.
我从来没想过，江彻答应娶我，原来只是出于感激。
可我不想用恩情拴住一个人，我更不希望他受此围困。
此刻见我站在包厢门口迟迟没有走进，江彻把手放在下巴处咳嗽了一声。
他的兄弟们纷纷识趣地掐掉手里的香烟，起来开窗通风。
“进来吧，今天怎么没有带助听器？”
他走向我，用很不熟练的手语比划着。
当初医生说我的失聪很可能是终身性的，江彻一夜没睡，后来专门去学了手语。
可还是看起来那么生疏，就像他对我生疏的爱。
江彻皱起眉头：“你今晚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伸手想搭上我的额头，却被我毫不留情地避开。
我的兜里还装着一袋他最喜欢的糖炒栗子。
一个小时以前，我曾怀着无比甜蜜的心情，一颗颗将壳剥掉。
我怕栗子凉了把它放进口袋，可现在，我的心却彻底冷掉了。
“我没事，你们继续吧。”
我转身离开，江彻怔然地站在原地。
直到我经过一个拐角处，才听到他兄弟“卧槽”了一声。
“阿彻，你家小聋子好像能听见了！”
2.
喜欢江彻，更像是一种习惯。
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我们都住在军区大院里。
第一次见到他，他穿着一件格子衬衫，正捧着一本书坐在树下看。
他家阿姨做了几碗绿豆汤，看见我了，热情地招呼我去喝。
我仍然记得，黛瓦，绿树，蓝天，男孩抬起头的那一刹，有流光擦过他的眼睛。
好像连叶间风声都暂停了，我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哥哥笑着在我耳边说：“喂，你耳朵红了。”
后来我每天都把“阿彻哥哥好漂亮”挂在嘴上，跟着他跑来跑去。
他也渐渐接纳了我，出门时总会特意来我家屋前转一转。
他看到好看的头绳和娃娃会买给我，也会在夜晚坐在树下给我讲故事。
在那些父母因工作繁忙而对我们疏于照顾的岁月里，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我们一起在胡同里度过了很长的夜，也一起被司机开车载着去看表演。
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大人们总开玩笑说让我们订娃娃亲。
有一次，江彻竟然很认真地牵起我的手说：
“我以后一定会娶茜茜的，她也一定要等我，嫁给我。”
只可惜不久我父亲工作调动，我们举家搬离了南京。
那年我还叫黎茜，后因总是生病，家人请大师看了我的八字，给我改名为黎佳颜。
这一别就是十三年。
再次见面，我欣喜万分，可他早已不认得我了。
他的身边还有了一个漂亮优秀的女孩，就是秦浅。
我还记得，有次秦浅来例假要吃冰激凌。
他不答应，女生就闹脾气，不搭理他。
“浅浅。”
他的语气无奈又宠溺。
“一会带你去逛街，想要什么都买给你。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们再也不要走散了好吗？”
尾音甚至带着几分乞求的意味。
他从不会这样哄我。
3.
听到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我跑了起来。
正巧电梯门开了，我快速走进按了关门键。
江彻来不及只能往楼梯间里冲。
等我到楼下坐进一辆出租车里时，正好看到他满头大汗地奔过来。
江彻不要命似的挡在车前，眸底汹涌着风暴。
“黎佳颜，你是不是能听到了？你别走，回答我！”
司机吓坏了，我降落车窗，对他缓缓勾唇：
“是，我不拦你追赶你的幸福了，江彻，没必要这样羞辱自己也羞辱我。司机师傅，快点开车，我们走。”
没人知道，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要哭出来了。
我死死咬着手指，后视镜看到江彻跨上他那辆十分显眼的山地摩托车，一路追了上来。
“姑娘，那是你对象吗，怎么这么吓人，你们之间是有什么事吗？”
司机吓得口齿都不清楚了，“要不你还是给他把话说清楚，现在路上这么多车，我真害怕他这样出事。”
我从包里拿出一叠现金放到他面前。“能有多快开多快，他不敢撞上来。”
可我还是低估了江彻。
我本以为他追一会就会放弃，没想到他居然一路追了上来。
轰隆隆的摩托车声将夜色割裂，少年紧紧握着车把，一身黑衣穿梭在车流间。
直到红灯将我们拦下，江彻终于追了上来。
他用力扣响车窗，我从没见过他的脸色这么可怖。
“你什么时候恢复的听力，为什么今晚突然来找我分手？”
他指下力度加重了几分，我能看到他额头隐隐的青筋跳动。
“黎佳颜，回答我。”
周围不少车主都震惊地落窗围观。
眼看红灯就要过去，我隔着车窗，对他晃了晃手机屏幕。
江彻立即低下头，才发现有人打来了电话，备注是“秦浅”二字。
他愣了一瞬，还是选择接听。
我笑着让司机开车离开。
可没人知道，此刻我的心有多痛。
江彻，希望你不被恩义裹挟，勇敢追寻属于你的幸福。
眼泪一滴滴砸到手机上，我强忍着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下车时，我拿出兜里的糖炒栗子，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4.
之前我办理了一年的休学，当生活不再围绕着江彻后，我一时倒有些无所事事。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一个人去医院复查，一个人去图书馆看书。
偶尔跟家里人联系也是收到父母打来的巨额生活费。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隐瞒了受伤一事。
直到，老乡聚会，我看到了秦浅。
“佳颜，好巧。”
女生穿着不显山露水的阿玛尼秋季新款，似乎完全不意外我的到来。
我和秦浅在同学间的口碑差别很大。
在大家眼里，我很少讲话，性格怪癖，行踪让人难以捉摸。
而秦浅是出了名的自立自强，热情大方。
当我们这对江彻的新旧女朋友相见，不少同学都在一旁议论纷纷。
“说真的，论颜值，还是这个黎佳颜更胜一筹。”
“人家可是身娇体弱，一请一年的病假，明明这样看身体也没什么问题。”
“她不稀罕住学校宿舍，在外面一个人住豪车豪宅，也不知道是家里有钱还是……”
“拉倒吧，要真家里有钱犯得着这么上赶着追江彻？谁知道她干什么的。”
“我觉得江彻更喜欢秦浅，他跟黎佳颜在一起毫无表示，对秦浅可是豪掷千金。”
“江彻肯定更会看人，秦浅这种坚韧善良的女生更招人喜欢。”
我坐在沙发角落里低头听着这些，手无意识地将奶茶杯抓紧。
我很想说我不是这样的，不回学校住是因为我需要在外休养怕妨碍舍友。
我也很想和大家接近，只是我不知该如何表达，今天我来就是想主动破冰。
“江彻没来吗？”秦浅冷不丁地开口。
我抿着唇摇摇头。
“那奇怪了，在我印象中他真的很黏人，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走哪都要带着他，被拒绝了他还会生气。”
女生娇嗔地笑了，“可要是我不找他，他又会自己过来好声好气地哄我，生怕我真不理他了。”
我沉默了。
原来江彻也会这样吗？
他也会，这样离不开一个人吗？
就在我神情恍惚间，我隐约听到有人喊了声；
“卧槽。江少来了”。
我还没回过神来，便感到有人从我面前走过，带来熟悉的夹杂着薄荷气息的冷意。
那个人似乎经过我时停留了一阵，但很快又走了过去。
我抬起头，发现是江彻。
他一来就包了全场的消费，不仅直接提升了包厢规格，还大手笔地让人送来了昂贵且很难买到的蛋糕。
包厢里的同学先是安静了一瞬，随即像炸开锅了似的开始议论纷纷。
我的脑袋嗡鸣一片，连带着耳朵里听到的声音都开始模糊不清。
直到，所有同学不知为何突然都看向了我。
一片寂静里，江彻的视线晃悠悠落在我身上：
“黎同学，真心话大冒险，玩不玩？”
5.
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我答应了。
江彻似乎笑了一声，而他身边的秦浅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酒瓶子在江彻手里仿佛格外听话，他每次都能精准地转到除他以外的人。
也许是巧合，被指到的都是刚才背地里吐槽过我的人。
“大冒险，自罚三杯。”江彻干脆地替对方做了选择。
那些同学看着这满满的三大杯酒，笑得比哭还难看。
可是没人敢惹江彻，饶是大学生们也很会见风使舵，那些人只能强忍着喝了下去。
有的人喝完就忍不住踉踉跄跄地去厕所了。
秦浅终于看准时机出来当好人了：“阿彻，真心话大冒险，不只有大冒险对不对？也可以是真心话嘛……”
她的目光暧昧不明地落到江彻身上，男生倏然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
下一秒，他手腕一动，酒瓶在桌上飞速地转动。
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不知道今晚这江少不请自来是要发什么疯，大家经过刚才几轮都很怕被他指到。
被他指到和被玩死有什么区别？
酒瓶慢慢地停止了转动。
“嘶……”
迎着周围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我淡声道：“哦，是我。”
随即我就要端起酒杯倒酒，然而江彻却先我一步将红酒拿开。
他顽劣地开口：
“黎佳颜，真心话。”
“你，喜欢过几个男生？”
包间里响起几道竭力憋笑的声音。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的瞳色加深了几分。
“一个。”
江彻面部肌肉瞬间松懈下来，他挑了下眉毛。
“可以，那继续。”
然而下一次，酒瓶又好巧不巧转到了我面前。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在故意整我了。
坐在我旁边的女生忍不住小声说：“佳颜，这怎么搞得像是你俩在打情骂俏。”
“阿彻！”秦浅终于忍不住出声，她强压下眉间的愠色，“按规则不该连续两次指到同一个同学，这样对她来讲也不公平，不是吗？”
“规则，是人定的。”
江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望向我：“黎佳颜，大冒险。”
“选择全场最帅的男生，表白。”
我脸黑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还用选吗，江少你直接报你名得了。”
一个男生捧腹大笑。
大家更是坚定地认为今天是我和江彻闹了点小矛盾，他来调情了。
然而江彻只是淡淡地将目光投过去，所有人又都不敢继续笑了。
“哎呀江少真大方，这么贵的蛋糕我可要好好品尝，跟江少混果然有好果子吃。”
大家从善如流地捧起面前的高级甜点吃起来，眼观鼻鼻观心。
现在只有我像是被聚光灯打中一般，浑身被江彻的目光盯得发毛。
“佳颜同学，”江彻慢悠悠地说，“愿赌服输，懂不懂啊。”
6.
我不知道这种恶作剧有什么意思。
是要我当众表白他，然后被拒绝？
“可以，不过这个‘在场的’应该不只有包间内的同学把。”
江彻来不及阻拦，我已经将门打开，好巧不巧的，门外正好走过三个少年。
走在中间的那个诧异地看过来，黑发黑眼，眼睛像漂着薄冰的冬湖，安静深邃。
“同学——”
“黎佳颜！”
在江彻的怒喊声中，我报复性地开口：“你长得很帅，我喜欢你。”
“嚯！”他的两个兄弟原地炸开，一脸惊喜地看着他，“你小子桃花运行啊！”
男生跟我对视一瞬后猛地咳嗽起来。
他的耳垂红得像是要滴血，张开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够了。”
江彻攥紧了拳头。
“很晚了，送大家回学校。”
江氏的几辆豪车都等在外面，同学们如遭大赦，纷纷欢呼着往外冲。
我笑了两声，对那个男生说：“不好意思，刚才大冒险输了。”
他没说话，依旧用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望着我。
我再次抱歉致意，往楼下走去。
等我到了楼下才发现，外面居然下雨了，而江氏的几辆车都满人了。
“阿彻，你送我回家吧。”
身后响起秦浅的声音，下一秒，一辆迈巴赫车灯亮了一下。
江彻从我身边走过，丢下一句话：“上不上随你。”
我果断低头拿出手机打车。
就在这时，一柄黑伞撑过我的头顶，衣袖翻飞间有淡淡的檀香传来，我抬起头，正对上刚才那双一尘不染的眼睛。
“同学，我送你吧。”
他温吞地说：“我叫谢寅朗，在F大上学，我的车在那边。”
居然还是同校同学。
“那谢谢你呀，我叫黎佳颜。”我刚对他笑了一下便听到侧方传来尖锐的汽笛声。
我都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搞出的动静。
当我听到那边传来开门声时，我飞快地挽上谢寅朗的胳膊推着他离开。
……
但我最终也没上谢寅朗的车。
我只是让他把我送到一个公交车站。
男生也很温和地答应了，他帮我撑着伞，陪我站在公交站牌处，寂静无言。
直到公交车来了，他才强行把伞塞到我手里，对我笑一笑后退几步，说了声“下次见。”
我想着这种颜值的人肯定在学校很出名，谢寅朗嘛，我会找到他好好感谢他的。
“好，下次再见。”
然而在我找了个位置坐下，再看向窗外时，我竟然在不远处，发现了江彻的身影。
他浑身湿淋淋的，额前的墨发都被固执地擦了上去，衬得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桀骜。
我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
但直到公交车驶离，江彻都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我离开。
7.
之前因为失去听力的缘故我一直住在外面，如今听力恢复，我办理了复学手续，重新住回了宿舍。
这场同学聚会让我意识到有很多同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我有所误解。
但我相信，时间能证明一切。
宿舍的其余三个女生面对我的到来没有太大反应，保持了基本的客气与疏离，这对我来讲已经足够了。
入夜，我收拾好躺到床上，准备刷一刷校园贴吧，看看上面有没有谢寅朗的消息。
可我没想到，我刚点进去，便看到一条很爆的新贴。
《来吃瓜了家人们！某人前高冷女神实际是被包养的小三！》
爆料人信誓旦旦地宣称，某l姓女生家庭条件很差，在校期间勾引男生，敌对同学，最后突然办理休学去校外住，还有了豪车豪宅，原来是被一个老男人包养了。现在老男人不要她，她又往学校搬，还勾引别的女生的男朋友。
我皱了皱眉，直到看到了下面的图片。
正是几天前我从劳斯莱斯车走下，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坐在驾驶座上给我挥手。
可那明明是我爸不放心我给我找的司机。
这条帖子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不知情的同学纷纷赶在底下评论：
【真令人作呕，这年头还真有这种不知廉耻的女生啊。】
【她这种往往就是原生家庭很差，缺爱，才上赶着给中年老男人当三。】
【她赶紧退学吧，我跟她一个院的，我都觉得给我们学院抹黑。】
【啧啧啧，这人不是追江彻那个吗？原来一边当着三一边物色下家啊。】
【可惜咯，人家江彻根本看不上她，同样家境不好，怎么秦浅就不这样？】
【贱人自有天收，没钱装什么大款，平时那么高冷以为自己大小姐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样污蔑我。
我更不明白为什么同学们会仅凭一张照片和一段文字就给我下定论。
眼看着这条帖子从一开始的热榜第三短时间内登顶稳居榜一，我实在忍不住了。
我评论道：【为什么要空口造谣来污蔑一个女生的清白，这样做真的很过分。】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造谣者一定会得到法律的惩戒。】
然而我的话并没有唤醒同学的理智，他们反而更加激烈地回怼我：
【怎么，你就是那个小三么？】
【你羡慕了，你也想去卖？】
【你是黎佳颜的狗么，这种人都有人洗？】
同样一些呼吁大家冷静先让子弹飞一会的中立言论也得到冲击。
我是真真切切领会到了一些青年的能有多过激。
我决定直接报警找律师，把这幕后造谣的始作俑者揪出来。
可当我退出这条帖子时，我却意外发现了另一条热度也在急速攀登的帖子。
【磕死我了！落魄公主和超级富二代的逆天缘分】
帖子里的内容居然是实名的。
主人公就是秦浅和江彻。
我震惊地发现，这条帖子讲的居然是，小时候江彻和秦浅同住军区大院里，青梅竹马，只是后来秦浅家里落魄父母离婚，她跟着妈妈改嫁，更名为秦浅。
江彻找了她很久，没想到居然在大学碰巧在一个学院遇到了。
秦浅明显是认识发这个帖子的人，还配上了一张自己和江彻的聊天记录。
聊天截图里，江彻对她说：
【当年你突然搬家，我还准备了很多故事没来得及讲给你听。】
秦浅俏皮地答道：
【没关系，我们还会有很多以后。】
江彻：【好，都补回来。】
一下子把贴吧里的同学都感动哭了。
【救命啊呜呜呜，这不是小说照进现实嘛！】
【原来有的缘分真的是上天注定，走散的人一定还会被找到。】
【江彻他真的好爱我哭死。】
【好羡慕秦浅啊，江彻又帅又有钱还这么深情。】
【太好磕了，他们一定要99不被任何贱人打扰啊！】
【黎佳颜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人家这么甜你怎么好意思插足的啊！】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头脑间炸开。
我愣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呼吸，心脏跳得厉害。
我不知道秦浅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小时候的故事。
但很明显，她不知道故事的主人公其实是我。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冷笑起来。
秦浅，偷来的东西，迟早都是要还回去的。